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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当代影视艺术创作的美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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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论文编号:el2018103017263415271
  • 日期:2018-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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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屈指算来,自上世纪70年代末从恩师钟惦棐先生和朱寨先生学习电影美学和文艺评论以来,我开始以文学、影视艺术为人生,已近三十个春秋。如今,惦棐恩师辞世,也整整二十年了。缅怀恩师,教诲难忘。尤其是他那篇于1979年“写肿了脚”的两万余言的传世檄文《电影文学断想》①,深刻而犀利地总结了建国以来电影艺术发展史上的经验教训,每读一遍,都有新悟。恩师在《电影策·序》②中曾坦言:“我的命运、年华、健康和可以用作思维的精力,即心之所关,气之所宗,命之所托,喜怒哀乐之所以由生,也都在这里了。”我虽不才,但积三十年的经历和教训,亦感慨良多,理应有所反思和交待。因为,经历是一笔财富,教训乃一种资源。于是,我在实践与读书的同时,启动拙脑,效法恩师,思之想之。想而断,断而想,陆续记下些许管见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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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想到的,是影视艺术在当代中国文化建设及美学建构中的定位问题。
  记得上世纪早期,伴随着人类工业革命的行进,作为苏维埃红色政权伟大领袖的列宁就曾据当时的历史条件明确表示过:“电影是教育群众的最强有力的工具之一”,“在所有的艺术中,电影对于我们是最重要的”③。究其缘由,是因为电影这门新兴的视听艺术,凭借着工业革命带来的新技术成果,极大地解放了人们的视听觉,创造了放映厅里虚幻的影像世界,影响和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和审美思维方式,具有广泛的群众性和新奇的艺术感染力。列宁是看重电影艺术的教育功能和美学效应的。如今,历史跨入新世纪、新阶段,伴随着信息革命的深入,电视艺术凭借着现代化电子技术普及的优势,以其覆盖面之广、影响力之大、渗透性之强,更深刻地解放了人们的视听觉,创造了进入亿万寻常百姓家的空前广阔的影像新世界,改变着当代中国人的生活方式和审美思维方式,在整个国家的文化建设和美学建构中发挥着别的文艺形式难以企及和替代的重要作用。中国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电视艺术生产和消费大国。这正如一部中国文艺发展史所反复证明了的:“时运交移,质文代变”。一个时代,往往会形成一种主要的文艺形式彪领这个时代的审美思潮,楚之辞,秦之文,汉之赋,晋之字,唐之诗,宋之词,元之曲,明清之小说,都是如此。这些在各个时代分别创造了辉煌的文艺形式,交替繁衍,互补生辉,传承着中华民族的艺术生命和审美思维。电视艺术是一门全新的当代文艺形式,具有独特的艺术品质和审美优势,其责任重大,使命光荣,任务艰巨。它要真正成为彪领当今审美思潮的时代艺术,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无论是秦文汉赋,还是唐诗宋词,抑或是明清小说,之所以能彪领一个时代的审美思潮,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在于它们都吸纳了所处时代纵横双向各种文艺形式创造出的审美思维成果,并在交融整合的基础上勇于创新。惟其如此,从中华民族审美思维发展的历史长河看,功不可没,其作用是积极的。当今的影视艺术,是否真正自觉吸纳了中华民族优秀审美传统的营养和我们所处时代百花齐放的文艺形式所创造出的有价值的审美思维新成果呢?这的确是一个摆在我们面前的必须深思和回答的严峻课题。
  我的回答是:不很理想,不尽人意。电影过完了它的百岁诞辰,虽然曾拥有过数次辉煌,尽管当下年产故事片可望逾300部,创下了历史新高,但其中真正能在电影院线或电视台播放与广大观众见面的,却仅有十分之一左右(2005、2006两年参加“百花奖”评选的影片,即票房收入达500万元人民币或在电视台播放观众人次达2000万的共49部)。电影观众的年上座人次已从上世纪80年代最高达到293亿、即平均每人每年看24场电影,下降到2005年的年上座人次仅2亿多、即平均每人每年才看0.2场电影④。电影与人民的关系,可见一斑。几部大片、贺岁片喧嚣炒作,畸形地占据了年票房的一大半,但从题材内容到风格形式,似乎都与“贴近实际、贴近生活、贴近群众”相悖,更何谈按科学发展观的要求“全面、协调、可持续地发展”。电视艺术在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上作出了重要贡献,但从总体上说,还是平庸之作多、精品力作少。大量思想品位不高、文化内蕴稀薄、审美格调低下的作品作用于广大观众的鉴赏心理,所营造出的,势必是一种肤浅、浮躁、畸形、油滑的群体性审美定势。这对于提升中华民族的整体精神素质,显然带来了负面效应。
  成就显著,不说跑不了;问题不少,不研改不了。胡锦涛同志《在中国文联第八次代表大会中国作协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讲话》(以下简称为《讲话》),是新世纪新阶段繁荣社会主义文艺的纲领性文献,当然也为我们检视中国影视艺术创作现状提供了明确的指导方针和理论武器。遵循《讲话》精神,对自己亲历其间的影视艺术创作现状认认真真来一番断想和反思,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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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锦涛同志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深刻指出:“当今时代,文化在综合国力竞争中的地位日益重要。谁占据了文化发展的制高点,谁就能够更好地在激烈的国际竞争中掌握主动权。人类文明进步的历史充分表明,没有先进文化的积极引领,没有人民精神世界的极大丰富,没有全民族创造精神的充分发挥,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不可能屹立于世界先进民族之林。”⑤他审时度势,把“繁荣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和谐文化”,确定为“现阶段我国文化工作的主题”,确定为“我国广大文艺工作者的庄严使命”⑥。这些精辟论断,是马克思主义文化观、文艺观中国化的最新成果的重要内容。
  在“和平”、“发展”成为两大主题的时代背景下,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乃至地区与地区之间的竞争,归根到底,是文化力的竞争。且看“二战”后的德国与日本,作为战败国,当时已被“收拾”得可谓家底几近崩溃,但如今,凭借着民族的文化力,又挤进了世界发达国家的行列;相反,非洲某些国家,尽管早就独立了,但民族缺乏深厚的文化力,至今仍未摆脱贫困。文化是“化”人的,只有靠文化把人的精神素质“化”高了,有高素质的人,方能保障社会经济的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影视艺术作为当代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理应从自觉承担“繁荣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和谐文化”的庄严使命的高度,举起先进文化、和谐文化及其美学理想的旗帜,去找准自己的发展方位。
  发展方位,事关根本。这是个导向问题。说穿了,就是要明确发展当代影视艺术的宗旨。影视艺术是艺术,是人类以审美方式去把握世界的独特形式。人类究竟为什么在以政治的、经济的、历史的、哲学的诸种方式把握世界之外,还离不开以审美方式去把握世界?当代人为什么在丰富多样的文化生活中还需要观赏电影、电视艺术节目?原因很简单,但也很深刻。那就是人之所以为人,乃是区别于其他动物的一种高级形态的理性情感动物,有着独特的精神家园需要坚守。艺术是人类情感的载体,惟有通过审美方式把握世界,惟有通过文艺创作、鉴赏和批评活动,始能陶冶情感,净化灵魂,升华人格,从而坚守人类神圣的精神家园,促进人与社会的自由全面发展。正如胡锦涛同志精辟阐述的:“文艺历来是陶冶人们道德情操、抒发人类美好理想、丰富人们艺术享受、推动社会发展进步的一个重要领域。”⑦当代影视艺术创作必须旗帜鲜明地坚持繁荣先进文化,建设和谐文化,促进人与社会自由、全面发展,坚持以符合科学发展观的“以人为本”的美学理想去确定自己的发展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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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勿庸讳言,当今影视艺术创作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但以胡锦涛同志在《讲话》中对“一切有理想有抱负的文艺工作者”寄予的,“都要担当起时代赋予的神圣使命,积极投身讴歌时代的文艺创造活动”⑧的殷殷厚望来检视,的确还存在诸多不足。
  我们正处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努力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只有与时代同步伐,踏准时代前进的鼓点,应和时代风云的激荡,领悟时代精神的本质,影视艺术才能具有鲜明的时代感和强大的美学感召力。反观几乎称霸当今影坛的影片,从《英雄》到《十面埋伏》,从《无极》到《夜宴》等投资上亿万元的所谓豪华“大片”,虽然其在制作上的精致令人称道,但确实大则大矣,徒有形式,其思想之贫乏、内容之空洞、故事之玄虚,真叫人不敢恭维。看近几年来炒得沸沸扬扬的从《甲方乙方》到《手机》,再到《天下无贼》等“贺岁片”,其“贺岁”的娱乐功能自然有人嘉奖,但其精神旨趣、美学品位恐怕都与时代精神相距甚远。记得近年,日本人也曾来我国选购“贺岁片”,结果选中了吴天明导演的反映我国海尔企业艰苦创业并走向世界的奋进史的《首席执行官》。在日本放映时,东京街头的广告词是:“看,中国人在怎样崛起!”可见,日本人在“贺岁”之时,并不忘记提醒国民注重周边环境和学习创业精神。而我们呢?几乎都眼睁睁地盯着一位导演的作品逗大家笑。贺岁之际,“笑”无疑是很需要的;但如果一味求“笑”,淡忘了求真、求善、求美,淡忘了时代的使命和社会的责任,那么,就会沦落到只会笑而不知道为什么笑的境地——那便是国家和民族在精神上、美学上的贫困和悲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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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锦涛同志在《讲话》中还号召“一切有理想有抱负的文艺工作者,都要密切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积极反映人民心声”⑨。这,对于影视艺术工作者说来,尤为重要。惦棐先生就多次说过:电影与人民、与观众的关系,“无疑是第一性的问题,不仅和思维,甚至和血肉联系在一起的”⑩。
  人民是文艺工作者的母亲。人民创造历史的活动是文艺创作(其中当然包括影视艺术创作在内)的丰厚土壤和源头活水。胡锦涛同志指出:“一切受人民欢迎、对人民有深刻影响的艺术作品,从本质上说,都必须既反映人民精神世界又引领人民精神生活,都必须在人民的伟大中获得艺术的伟大。”[11]检视当下影视艺术创作与人民的关系究竟处理得如何,我以为关键的一条标准,就是看是否真正做到了“既反映人民精神世界又引领人民精神生活”。要真正做到“反映人民精神世界”,就必须坚持以人为本,牢固树立人民群众是历史创造者的唯物史观,培养和增进对人民的真挚感情,坚持以最广大人民为服务对象和表现主体,“入乎其内,故有生气”,通过作品为人民放歌、为人民抒情、为人民呼吁、为人民创造美;要真正做到“引领人民精神生活”,就必须坚持先进文化、和谐文化及其美学理想的引领,站在时代审美思潮的先头,“出乎其外,故有高致”,用优秀作品去丰富人民精神生活、提升人民精神境界和审美情趣,促成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身的和谐。影视艺术求美,而美是和谐。求美的影视艺术实在与和谐相通,理应发挥陶冶情操、愉悦身心、化解矛盾、促进和谐的“心学”作用,努力以审美方式在荧屏上传播和谐理念,张扬和谐精神,充当人民心灵的“润滑剂”和“减压阀”,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提供强大的思想道德力量。
  当下影视艺术创作与人民的关系,或曰与人民美学的关系,相当集中地体现在如何处理“反映”与“引领”这两者间的辩证、和谐、统一关系上。这里,我感到有两个突出的问题需要加以辨析——
  一是影视艺术的快感与美感、养眼与养心的问题。
  影视艺术创作是人类的审美活动。“在今天,审美也就是对现代化社会的前瞻,是人的再塑造,是对人类历史上一切文化成就的批判继承即扬弃,是对永恒的追求。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审美就是对平衡、完整和真实的渴望;是对健全人格的渴望;是对获得一种适度感和良好判断力的渴望。”[12]既是审美,影视艺术当然要给人以视听感官的快感。绕过快感,那是说教,不是艺术,也非审美,但止于快感,尤其是止于视听感官生理上的刺激感,那也不是艺术,亦非审美。真正的艺术,尤其是优秀的艺术,理应给受众以快感,并通过快感达于心灵,令受众在愉悦的基础上进而获得认识上的启迪、灵魂的净化和精神的升华,即由快感而产生美感。这时,人心便获得了一种因审美而致的和谐之美(这种和谐美感有时呈现为宁静,有时表现为振奋;有时悲伤,有时喜悦)。但时下有一种为某些电视选秀类、低级搞笑类电视节目和“杀声震天、血流成河、拳枕相交、三角乱恋”类的“娱乐片”电影提供理论依据的所谓“美学主张”,认为历史已经跨入“后现代”,人类的艺术尤其是影视艺术,就是为了“生产快乐”,就是为了利用现代科技手段营造“视听奇观”,给观众以视听感官的震撼和刺激。在这种“美学主张”的推波助澜下,荧屏上原本在幕后充当配角的技术在营造“视听奇观”的喧嚣声中冲到前台,以声光电波成为了主角和主宰,使神韵、意境和意象这些中国艺术精神的灵魂都纷纷让位于五光十色、眼花缭乱的视听感性刺激,艺术本体越来越萎缩。电视艺术在拥有了广阔疆域(它几乎能与源远流长、五花八门的各种文艺门类结缘而产生新的电视艺术形式)和广大观众的同时,逐渐失去了本应具有的艺术个性和审美优势。电视艺术节目(如MTV和某些综艺晚会等)越来越注重以感官刺激征服观众,以至逾越了艺术美的界限,日益庸俗化和快餐化。电视“大片”、“贺岁片”和某些“娱乐片”在美学追求上的泛化、浅表化和媚俗化,以及某些影片的社会主义美学理想的沉沦、人文精神的衰退、历史理性的匮乏、道德底线的崩溃,也都是明摆着的事实。
  问题的症结在于:快感与美感、养眼与养心的“度”的和谐把握,实质上关乎影视艺术能否真正高举“人民美学”的旗帜,能否在审美上真正“引领人民精神生活”,从而真正代表提升人民群众精神素质的根本利益的原则问题。适“度”则和谐,快感升美感,养眼更养心;过“度”则不和谐,快感成宣泄,养眼变伤情。实践反复证明:人类生理感官的过度快感必然造成精神深度的痛感,无节制的感性刺激必然造成审美心理的失衡;伴随着观众视听感官生理上的过度快感享受,其精神上的美感和反思能力势必衰减。古语云:“乐不在外而在心。心以为乐,则境皆乐;心以为苦,则无境不苦。”不久前,温家宝总理赴医院探望季羡林先生并讨论构建和谐社会时,季羡林先生强调“人自身内心的和谐最为重要”,其深意正在于此。影视艺术若一味凭借科技手段营造视听奇观、宣扬声色犬马或胡诌搞笑,那就只能止于快感和养眼,只能乐其外而决不能乐其心。心乐受用一世,眼乐仅在一时。影视艺术之美,不在迎上合下,而在引领观众,化人养心。恩格斯曾借论德国的民间故事书谈到文艺的使命。他说:“民间故事书的使命是使一个农民作完艰苦的日间劳动,在晚上拖着疲乏的身子回来的时候,得到快乐、振奋和慰藉,使他忘却自己的劳累,把他的硗瘠的田地变成馥郁的花园。民间故事书的使命是使一个手工业者的作坊和一个疲惫不堪的学徒的寒伧的楼顶小屋变成一个诗的世界和黄金的宫殿,而把他的矫健的情人形容成美丽的公主。但是民间故事书还有这样的使命:同圣经一样培养他的道德感,使他认清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权利、自己的自由,激起他的勇气,唤起他对祖国的爱。”[13]民间故事书的使命如此,当代影视艺术的使命亦然。人民的影视艺术工作者,理应胸怀人民的美学理想和审美期待,辛勤劳作,奋发进取,充分发扬自己的聪明才智,为人民奉献出养眼养心、“目击道存”的美的精品力作。
   二是影视艺术的收视率(上座率)与收视质量(票房质量)问题。
  这也是影视艺术与人民直接攸关的敏感问题。面对市场,电影看重上座率,电视艺术看重收视率,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因为再优秀的影视艺术作品,倘若受众甚少,其社会效益、经济效益乃至美学效应均难以充分实现。但是,现在却流行着一种“收视率(上座率)至上”的做法,窃以为很不可取。譬如,在纪念中国共产党诞辰八十五周年的日子里,导演丁荫楠积二十年来之创作成果,拿出《孙中山》、《周恩来》、《邓小平》、《相伴永远》(李富春与蔡畅)和《鲁迅》这五部力作,以《时代·伟人》为题举办电影周,献给党的生日。这当然是大好事,伟人集中体现了所处时代民族思维的最高成果,通过银幕塑造的成功艺术形象为当代人民提供宝贵的思想资源的精神营养,何乐而不为呢?但奇怪的是,耗用民资建起来的电影院线却偏偏不愿举办这个电影周。理由便是“上座率不高”。结果,北京朝阳区的一家“紫光影院”单独承办了这个电影周。与举国院线、大小影院形成合力“炒作”某些“大片”和“贺岁片”的情势相比,这能不发人深省吗?
    首先,如何科学地看待和认识收视率(上座率)?据我所知,电视节目的收视率,目前主要由两家最火的外来专业机构——索福瑞公司和尼尔森公司统计。大概由于统计的方法和采样范围的差异,对于同一节目的收视率的统计结果这两家公司也常不一样。究竟谁的统计更接近真实呢?有没有比这两家公司更为科学的统计方法呢?这些都令人存疑。至于电影的票房上座率,拿某些“大片”、“贺岁片”来说,恐怕主要靠的并不是作品自身的思想内涵、文化品位和审美价值,而是靠艺术之外的商业营销炒作——用“唯美主义”夸张渲染的广告感性符号和媒体全方位的狂轰烂炸去吊高大众胃口,诱人掏腰包进入影院,改变人们正常的审美标准——而这一切,又都是在“赵公元帅”的指挥下进行的。这种时髦的强势炒作,炮制符号的虚拟价值,造就视像文化的符号霸权,以至操纵影像世界,强占大众视觉,扭曲文化价值,改变审美定势,达到攫取商业利润的最终目的。王元化先生对此看得很透,他在给笔者的信中一针见血地指出:“艺术倘使也像股票一样,以炒作来提高价值,陷入市场化的泥沼,那也就是艺术没落的开始。”窃甚以为然。
  再进一步,须辨清收视率(上座率)与收视质量(上座质量)并不是一回事。当然,我们热切期盼有越来越多的像电影《张思德》和电视剧《长征》以及像全国青年歌手大奖赛这样的电视艺术节目,其收视率(上座率)与收视质量(上座质量)相一致,都很高。但是,确实也还存在不少这两者并不一致的情况。比如,有的“大片”尽管上座率很高,但许多观众步出影院便大呼上当。有些选秀之类的电视节目,十分火爆,收视率很高,但对广大青少年观众来说,虽获得了视听感官的强烈刺激和快感,但并未获得正确的思想启迪和艺术美感,反而多少滋生了“一夜成星”、“一夜致富”的梦想,不利于他们的健康成长。相反,也确有一些认识价值和审美价值都很高的影视艺术作品,如某些经典电影和《瞿秋白》、《南行记》这样的在中国电视剧发展历史上占有一席重要位置的精品电视剧,其收视率(上座率)可能一时并不高,但这些优秀作品的观众却能从中得到宝贵的思想启迪和精湛的审美享受,其收视质量(上座质量)可谓高矣!而且,可以预期,这些作品的生命力强大,通过译介,重播重放时一定会滚雪球似地吸引越来越多的观众。可见,没有收视率(上座率),固然也就谈不上有什么收视质量(上座质量),但有了高收视率(上座率),却未必就一定会有高收视质量(上座质量)。收视率(上座率)虽高而收视质量(上座质量)并不高与收视率(上座率)虽一时低而收视质量(上座质量)并不低的矛盾现象是客观存在的,对此理应作出清醒、自觉的具有文化眼光和美学眼光的明智选择。
  一部绚烂多彩的人类文艺史,历来就存在着这种虽在问世之初受众面不广而历经时间洗礼终验证为经典的传世佳作。荷兰画家梵高的杰作,主要就是在他度完不长的三十七岁人生之后才被越来越多的人发现其独特惊人的艺术审美价值的。曹雪芹的《红楼梦》在“十年辛苦十年泪”完稿之初,不也就是脂砚斋几个友人传来抄去吗?但历史是公正的,《红楼梦》作为人类的文学经典,一版再版,历久不衰,不仅赢得了一代又一代的世界读者,而且造就了一代又一代的“红学”研究家。倘按照如今流行的“收视率末位排除法”,恐怕连梵高的绘画和《红楼梦》都很可能在当时就被“排除”掉了!
  科学认识和正确处理好收视率(上座率)与收视质量(上座质量)之间的辩证关系,说到底,就是要解决好影视艺术与人民的关系,即为什么人的根本问题。要坚持在积极适应和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健康的和谐文化需求和多样的审美需求的基础上,努力提高国民的整体精神素质和美学修养;要在坚持提高国民的整体精神素质和美学修养的前提下,积极适应和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健康的和谐文化和多样的审美需求。消极适应,势必强化观众群体中尚存的落后的鉴赏情趣;而这种情趣一旦得到强化,又势必反过来刺激那些盲目的文化创作者生产质量更为低下的精神产品。这样,便会出现一种不和谐文化——精神生产与文化消费的二律背反(恶性循环)。那岂不与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战略目标背道而驰了吗?
  与收视率(上座率)密切相关的,还有一个科学认识并清醒追求观赏性的问题。面对市场,影视艺术创作于思想性、艺术性的要求之外,又新增加了观赏性的要求。但是,由于对观赏性缺乏科学的界定和认识,因而在追求观赏性时出现了相当普遍的盲目性,给媚俗倾向打开了方便之门。对此,我已另有专文表述拙见。这里只想扼要阐明:第一,观赏性乃是属于接受美学范畴的概念,它虽然与属于创作美学范畴的思想性、艺术性有一定联系,但主要是取决于观众的人生阅历、文化修养和审美情趣以及作品与观众发生关系的历史条件、文化背景和审美空间的一种综合效应,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变、因地而迁的,所以必须科学认识观赏性。第二,按照范畴学的规定,什么范畴内的问题,应主要在什么范畴内解决并同时注意到与其他范畴内相关问题的联系,所以,观赏性问题理应在接受美学范畴内解决,即通过提高观赏者的影视文化修养和审美鉴赏能力以及净化鉴赏环境来解决,如果把观赏性问题推到创作美学范畴里让创作者单方面去解决,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从实践上都是行不通的。第三,把分别属于不同美学范畴的概念笼统放到一起进行推理判断,即把隶属于创作美学范畴的思想性、艺术性与隶属于接受美学范畴的观赏性放到同一平台上推理判断,要求“三性统一”,在逻辑上欠科学。而理性思维上的失之毫厘,势必导致创作实践中的谬以千里。这也已为多年创作实践所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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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先生临终前曾深刻总结“五四”一代知识分子近一个世纪以来的文化工作经验和人生智慧。他指出积百年之经验,知识分子代代相传的文化接力棒上镌刻的四个大字是:“文化自觉”。他以“十六字经”来诠释这种可贵的“文化自觉”——“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以此至理名言衡量当今影视艺术创作之美学追求,极有裨益。
  “各美其美”,就是说,要自觉继承发扬本国度、本民族、本地区优秀文化传统之美,珍视资源,突出特色,并与时俱进。影视艺术的发展,基础在继承,关键在创新。继承与创新,是影视艺术健康繁荣、生生不息的两个重要轮子。“不善于继承,没有创新的基础;不善于创新,缺乏继承的活力。在继承基础上的创新,往往是最好的继承”[14]。《诺玛十七岁》、《花腰新娘》等云南红河电影的成功经验,正在于既承传着云南少数民族传统艺术的审美特点和优势,又创造着新颖鲜活的内容和形式。相反,那些专门以叔嫂偷情、母子畸恋之类的荒诞故事去迎合某些西方人的偏见和猎奇心理,并受到某些国际电影节邀赏的电影作品,那些脱离国情,数典忘祖,东施效颦,不以“己美”地照搬西方的偶像类、选秀类、竞猜类电视节目,则背离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也背离了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伦理道德和审美准则。
   “美人之美”,就是说,要自觉借鉴、吸纳其他国度其他民族其他地区的优秀文明成果,开拓视野、广采博收,并为我所用。电影原本就是舶来品,电视艺术又最能纳天下之精华,因此“美人之美”尤为重要。但鉴别“人美”,必须从中国特殊的国情出发,来决定是否吸纳。比如电视艺术,世界上许多国家都严格区别公益性电视台与商业性电视台的不同职能及其播出节目的内容。日本的公益性电视台NHK就连广告都不容许带,它是靠纳税人的钱支撑起来的,使命便是宣传国家精神和民族精神;至于商业性的富士电视台,那就一切以盈利为目的来选择播出的内容了。中国的各级电视台,虽然都兼有公益性职能和商业性职能,但是都必须坚持“繁荣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和谐文化,为构建社会主义和谐社会作出贡献”[15]的正确导向。倘有一家电视台,为了争夺更多的广告“蛋糕”,把西方商业电视台大赚其钱的电视节目从内容到形式都生吞活剥地移植进来,国内的电视文化生态环境就会遭到破坏。于是,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那些缺乏政治意识、责任意识、大局意识和文化自觉意识的电视人就会竞相效尤,蜂拥而上。从“超女”到“超男”的演进,不正是如此吗?
  “美美与共”,就是说,要自觉将“己美”与“他美”交融整合,立足现实,着眼未来,并加以创新。“与共”的过程,就是“己美”与“他美”互补交融、整合创新为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和谐文化之美的过程。影视艺术在这方面大有用武之地。
  “文化自觉”意识,对于影视艺术说来,主要体现为坚持先进文化、和谐文化的审美理想的自觉意识。影视艺术的领导者有了这种意识,就能造福于民,繁荣荧屏;影视艺术的从业者有了这种意识,就能心明眼亮,多出精品。反之,则会污染荧屏,误人子弟。“文化自觉”意识,归根到底,源于哲学思维上的自觉。要自觉匡正那种长期影响我们的非此即彼、二元对立的单向哲学思维模式,而代之以科学发展观要求的,在以人为本前提下的全面、辩证、发展的哲学思维:既要防止把影视艺术简单地从属于临时的、具体的、直接的政治任务,以政治方式取代审美方式把握世界,又要防止把影视艺术简单地从属于经济,以利润方式取代审美方式把握世界;既注重影视艺术与市场联姻后带来的文化增殖、财力增加和文化成为综合国力重要组成部分的正面效应,又注重防止片面的利润诱惑和拜金主义、技术至上主义等带来的对影视艺术的不良影响;既注重市场选择功能和自娱、互动形式对提升观众参与程度的积极作用,又注重防止其中可能产生的误导与遮蔽——传达民意偏差,迎合低级趣味;既注重文化产业价值观以各种创新要求和相应的名利回报给影视艺术创新带来的新的动力源的积极作用,又注重防止市场导致娱乐至上、作秀时尚和影视艺术的泡沫化、浮躁化、浅薄化,以至降低国民素质和审美情趣……所有这些,都源于哲学思维上的自觉与创新。我们必须自觉地从这个根本上下功夫,去推动中国影视艺术为繁荣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建设和谐文化作出新的更大贡献。
  
注解:
  ①钟惦棐:《电影文学断想》,载《文学评论》1979年第4期。
  ②⑩钟惦棐:《电影策》,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版,第2页,第3页。
  ③转引自《电影的锣鼓》,载《文艺报》1956年第23期。
  ④也许有人把此归结为今天人们文化生活方式多样化所致,但事实绝不尽然。如当今美国,文化生活亦甚多样,但据统计,平均每人每年看电影为6部,为我国的30倍。
  ⑤⑥⑦⑧⑨[11][14][15]胡锦涛:《在中国文联第八次代表大会中国作协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讲话》(单行本),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3页,第4页,第5、6页,第2页,第7页,第8页,第9页,第5、6页。
  [12]聂振斌等:《艺术化生存——中西审美文化比较》,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46页。
  [13]《马克思恩格斯论艺术》第四卷,人民文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40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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